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怀念父亲刘晋
2021年第9期 —— 八面来风 作者:口述 张延风 张延平 整理 刘应兴 胡启玉

父亲刘晋最后一个工作岗位是省第五届人大常委会副主任。前不久,曾经为他做过秘书工作的省人大常委会机关退休干部刘应兴,电话联系说,人大机关开展党史学习教育,组织参观武昌农民运动讲习所旧址,在学员名单中见到了父亲的名字和照片,言谈间勾起我们对父亲深深的怀念。尽管父亲离开我们26年了,但他光荣革命奋斗不止的一生,永远是我们后辈最可珍藏的财富。

从临颖到武汉,参加农民运动讲习所学习

父亲出生在河南临颖县一个农民家庭,7岁起,在家乡私塾、县立高等小学就读。1924年考入县甲种农校,在进步教师影响下,参加了由进步学生组成的“读书会”,经常阅读《向导》《创造月刊》《语丝》等进步书刊,接受了革命思想,开始了革命活动。那时正是国共合作时期,革命形势高涨,他深入农村进行宣传,号召农民以实际行动迎接北伐。

1927年元月,父亲加入中国共产党,成为临颍县第一批共产党员。为了革命工作的需要,父亲由原名张本固改名刘晋。同年3月,毛泽东在武昌创办了农民运动讲习所。来自全国17个省,共800余学员参加了学习,父亲作为有一定文化的青年党员,欣然接受了组织派遣。期间,亲耳聆听毛泽东所作的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,学习中国革命的理论和群众工作方法,结业后到临颍县农会工作。

192787日,在大革命失败的危急时刻,中共中央召开了“八七会议”,确定了实行土地革命和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的方针。这次会议使全党重新鼓起同国民党反动派斗争的勇气,开启了中国共产党独自担当起领导中国革命艰巨使命的伟大征程。

父亲与另两位同志一起到襄城、临颍两县交界的大郭镇刘庄村开展农运工作,成立农民协会,反对土豪劣绅,并收缴土豪劣绅枪支,发展了30多人的农民革命武装。他们组织农民武装的革命举动,引发了当地土豪劣绅的仇视和不安,遂向国民党政府告密。19282月的一天,漯河国民党驻军韩复榘部一个营包围他们。父亲等11名农运积极分子被捕,他和另一位同志承担了全部责任,使9个农民得以释放,父亲被押解到开封第一监狱。

参加共产国际第七次代表大会,留苏学习

19303月,父亲刘晋出狱后,被省委分配到许昌工作。他革命意志坚定,在许昌乃至河南省委遭破坏后,受党组织派遣赴上海向上级党组织进行汇报,并参加短期训练班。河南党的组织得以迅速恢复,父亲任中共许昌中心县委又称中共豫中中心县委书记。按照中共中央的决定,在中共许昌中心县委的基础上组建了中共河南省工作委员会,中共中央派吕文远任书记,父亲任组织部部长,机关设在许昌。

回许昌后,父亲昼夜不停地穿梭于许昌、临颍之间,向党的组织、农民协会及其武装传达河南省委和特委关于组织兵暴的指示,积极开展革命活动。恢复和发展组织,整顿、健全组织制度;开展农村夺粮斗争,组织抗捐抗税;组织发动灾民、难民“吃大户”,向大户要粮食;散发传单、书写标语、进行革命宣传等,做了大量工作。

1929年爆发的世界经济危机,导致国际形势发生剧烈变化,建立反法西斯统一战线成为共产国际面临的主要任务。

1935725日至820日,共产国际第七次代表大会在莫斯科召开。这也是共产国际召开的最后一次代表大会。出席大会的有65个国家的共产党和一些国际战斗组织的代表513人,父亲是中共代表团成员之一。大会作出了两个重要决议,一个是建立广泛的反法西斯统一战线;一个是共产国际执委会实行工作重心转移,“一般不直接干涉各国共产党内部组织上的事”,使各国共产党在执行政策上有灵活性,更加适应反法西斯战争的需要。

共产国际七大制定的战略方针和对各国共产党领导方式的改变,直接指导和推动我党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策略方针的制定和实现,对中国革命产生了积极深远的影响。大会批准了我党驻共产国际代表团起草的《为抗日救国告全体同胞书》(即《八一宣言》),共产国际七大以后,派遣中共代表团成员林育英(张浩)回国,向中央传达了共产国际七大会议精神,党中央政治局召开瓦窑堡会议,通过了《关于目前的形势和党的任务的决议》,制定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策略。

父亲会后留在莫斯科列宁学院学习,课程包括马列主义理论课、党组织课、工农运动课等内容。他非常珍惜这一难得的学习机会,马克思主义理论水平大大提高。

结业后,父亲又被派到法国巴黎完成一项特殊任务。1936年夏,由巴黎转道马赛回到上海,他在与组织联系时,不幸被捕,押送到上海警察局,后又被送到“首都(南京)反省院”。在狱中,敌人虽严刑拷打,威逼利诱,但他始终坚贞不屈。直到“七七事变”后,国共合作,在党的营救下,193711月,父亲才获得释放。1938年春,父亲被派往延安中央党校学习,由于他有在莫斯科列宁学院学习的经历,留校任研究室主任,自编教材,讲党的建设等课程。

1945年春,父亲随王树声、张才千到河南开展工作。在禹县,他还通过关系,策反了当地伪军1个连编入八路军。

情系荆山楚水,为社会主义建设忘我工作

19495月,父亲任湖北沔阳地委副书记,1950年元月任沙市市委书记,军管会主任。此后,先后担任湖北省工业部部长、交通部(厅)部长, 1965年任湖北省副省长兼计委主任。

新中国成立后,党领导人民恢复国民经济、开展各项建设。党中央非常重视治理荆江水患,造福鄂湘两省人民。1952年,中南军政委员会开启了荆江分洪工程建设。一期工程于195245日开工,当年620日便胜利完工,仅用了75天,比预定计划提前15天,就在荆江南岸公安县境内太平口和黄山头建起了两座雄伟的大闸及900多平方公里的分洪区,给肆虐千年的荆江洪魔套上了枷锁。作为地方负责人,父亲责无旁贷,日夜奋战在工地。施工期间正值雨季,他强忍着因战争年代在敌人监狱受到摧残的病体带来的痛苦,瘦得没了人形,在家人面前也不曾流露半分。

19589月,中共湖北省委为了从根本上改变鄂西北地区落后的面貌,支援丹江口水利工程建设,改善鄂西北粮食外运的困境,决定修建从汉口到丹江口的地方铁路。当年10月,汉丹铁路动工。父亲担任了工程指挥工作。这条400多公里的一级干线铁路,要靠湖北省自筹资金修建,这在我国铁路建设史上是第一次。父亲始终保持着旺盛的工作热情全身心投入工作。由于资金问题,几停几建,在中央支持下,19652月才全线贯通。据《襄樊铁路分局志》记载,汉丹铁路运营后,丹江口水利枢纽大坝的混凝土造价降低了98%;丹江口水利枢纽安装的6台各重165吨的主变压器和1台重达306吨的特大型变压器均经过铁路运送到工地。

60年代初期,首次开发神农架。开山筑路是解放后第一代神农架人的主要任务。父亲轻车简从带领交通部干部,走进原始森林,住窝棚、吃苞谷饭,勘察修建公路,由兴山县、房县分头进军,1966年会合通车,为林区人民的经济发展做出了贡献。

以身作则,保持布衣本色,培养良好家风

父亲始终保持劳动人民本色,严于律已,以身作则,不准家人搞特殊化,不向组织伸手。父亲经常教育我们要踏实做人,要有责任感,要对社会有所贡献。

我们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,那就是父亲的公车家人不能用。三年困难时期,我的姥爷从河南老家坐火车来汉探亲,父亲忙于工作抽不开身,安排十几岁的延风深夜接站。延风接到姥爷后,在车站附近的小旅馆住了一晚上通铺,挨到天亮才搭乘公共汽车回家。

姥爷来后希望在汉常住,计划经济时代,物资匮乏,没有户口就没有粮油票证,解决姥爷的吃粮问题是摆在全家人眼前的大事,但是父亲情愿让全家勒紧裤腰带,从有限的口粮中挤出姥爷吃的部分,也不以职务之便开后门帮姥爷转户口。那几年,家里天天吃南瓜、红薯,在我们整个小学期间几乎没有吃过白米饭。而年近七旬的姥爷则在家里周边开荒种地,种小麦和棉花,以填补口粮的空缺。这段童年的记忆太深刻了,以至于我们兄妹时常谈起。

父亲鼓励我们要独立自强。小学期间,几乎看不到父母在家,他们常年下乡,奔波在全省各地,延平小升初这个关键时刻,也是自己填报志愿,然后打长途电话告诉父母。19639月,延平上初中住读,小小个子和同学背着行李卷,从水果湖步行到昙华林学校去报到。

 “文化大革命”时期,父亲受到冲击,被诬为“大叛徒”,受尽了肉体上精神上的折磨,直到1978年彻底恢复名誉,1980年当选为湖北省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副主任,并担任了湖北省委顾问委员会常委。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全党的工作重点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,适逢地方人大设立人大常委会,社会主义民主法制建设进入新的历史阶段,父亲把全部精力投入工作中,他常说:“我们要向前看,比起那些牺牲的战友,我不知幸运多少。多做点事,才对得起党,对得起人民,对得起牺牲的战友。”

离休后,父亲坚持每天收看新闻联播,关心国家大事,为国家取得的每项进步而自豪。19936月的一天,中组部通知,根据政策父亲享受省长级医疗和生活待遇。父亲听后非常淡定,嘱咐我们不要张扬。这是党和国家对父亲革命、工作一生的肯定和奖励,在思念父亲之时,我们更加感激党和人民。习近平总书记教育全党,不忘初心,牢记使命,我们这些革命者的后代,更要继承父辈的遗志,传承好红色基因,让红色江山代代相传。

在机关老干部党支部的一次组织生活会上,几位老同志约定,逝世后后事从简,不通知亲友,不搞遗体告别,不开追悼会,不留骨灰。19951219日,父亲病逝。我们遵照他的遗嘱办理了丧事。几位亲属和他身边的工作人员簇拥着他的骨灰盒,特地到武昌农民运动讲习所停留片刻,让他最后看一眼这个培养教育他走上革命道路的地方,这是他心中神圣的殿堂。父亲的骨灰撒入了长江,随着滔滔江水,父亲的英灵与这块他为之奋斗一生的土地融在一起。他热爱荆楚大地,热爱这块土地上的人民!父亲,我们想念您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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