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邂逅云纹铜禁
2021年第1期 —— 八面来风 作者:文/孙晓睿

“溶溶漾漾白鸥飞,绿净春深好染衣”。唐代诗人杜牧笔下的汉江洁静宁适、碧绿澄澈,其最长的支流——美丽的丹江同是水天一色。丹江口水库就坐落在这两条银龙的交汇处,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孕育了库区目酣神醉的自然风光,水库雁口一带的云岭峡、太白峡、雁口峡更可与长江三峡、黄河三峡媲美,有着丹江“小三峡”的美誉。

1977年,南阳地区接连三年大旱,河南淅川县内的丹江口水库极度枯竭,被淹没多年的龙山山脊甚至露出了水面。一日,突然一声闷响,龙山山脊水库岸边地面竟发生坍塌,现出一个黑沉沉的洞,将一处深埋地下千年的大型墓葬群送到了考古学家们的面前。经由长达两年的努力,考古学家们让数以千计的楚国文物重见天日!墓葬群中的2号墓葬,虽被盗掘,却仍然出土了包括礼乐器、车马器、兵器等各类器物6098件,其中仅带有铭文的器物就有69件之多。在这众多精美绝伦的器物中,有一件铜禁造型典雅大方,气质神秘高古,淋漓尽致地展现了楚文化的精彩绝艳和恢诡谲怪,因其上铜梗交错成组、巧妙搭扣、形似云朵,故被称为云纹铜禁,现藏于河南博物院。

云纹铜禁是我国经过科学发掘的第一件禁类器物。“禁”乃盛放酒器之用,起源于西周初年,消失于战国时期,类似于后世的茶几和桌案。“禁”,也有禁酒之意。当年,周王吸取商朝嗜酒亡国的教训,发布了中国历史上最早的禁酒令《酒诰》,其中提到:“文王诰教小子有正有事:无彝酒;越庶国:饮惟祀,德将无醉。”也就是说,当时有规定,人们只有祭祀时才可以饮酒,而且要用道德来约束自己,不要贪杯喝醉。这是文献所载中国的第一个“禁酒”时代,而把承置酒器的案几叫做“禁”,也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次禁酒的实物例证。迄今发现的举世罕见的禁类器物均属商周时期,还包括在陕西宝鸡地区出土的端方铜禁、西周夔纹铜禁和石嘴头铜禁;湖北随州曾侯乙墓出土的曾侯乙墓铜禁等,此外在湖北江陵望山1号楚墓还出土了一件漆木禁。

出土云纹铜禁的河南淅川下寺2号楚墓是目前发现的楚墓中等级极高、随葬品极其丰富的一座,其时代为公元前552年或稍晚。经研究,这座墓葬的墓主人是楚国公子子庚,他是楚庄王的儿子,楚共王的司马,于公元前558年成为楚康王的令尹,后于公元前552年去世。因此,云纹铜禁的时代为春秋晚期前段,当是楚国在黄金时代于青铜铸造技术上的巅峰之作。

云纹铜禁玲珑透漏,高雅瑰丽。铜禁由三部分组成,包括禁体,12个附兽和12个足兽。铜禁的禁体呈扁平的立体长方形,中空,由禁面正中平面的1块、禁面四边的12块及四个侧面的12块共计25块组成,修复者认为它是采用失蜡法逐块制模并熔接为一体后一次浑铸而成。就每一块而言,都是由粗细不同的铜梗互相穿插交接,组成了结构复杂的立体透空祥云纹,分布规律,精巧大气。在禁体四周,有十二只龙形异兽攀援而上,它们向着禁面之物张口吐舌,似欲将它们吞食殆尽;在禁体底部,也有十二只虎型异兽趴伏做足,它们同样张口吐舌,像是承受不住铜禁厚重的压力。这24只附兽和足兽皆是由身、舌、头花和尾花四部分组成。根据主持云纹铜禁修复的专家、高级技师任常中先生、王长青先生在他们的论文《河南淅川下寺春秋云纹铜禁的铸造与修复》中给出的数据,铜禁通体长124厘米,宽68.3厘米,高29.5厘米,禁面长103厘米,宽47.3厘米,高14.5厘米,重95.5公斤。云纹铜禁在出土时,禁体已经发生变形,而且破裂成了十余块,许多铜梗残断,无数云纹剥落,附兽、足兽全部从禁体脱落,而且大部分残缺不全。河南博物院65岁高龄的王长青先生带领他的徒弟,经过两年11个月,26道修复工序,才精心修复成今天的样子。

关于云纹铜禁的制造工艺,学界多数学者如冶金专家华觉明先生、云纹铜禁的修复者王长青先生等都认同其采用的是“失蜡法”的制造工艺。失蜡法是我国古代三大铸造技术之一,可以用于对青铜等金属器物进行精密铸造。失蜡法起源于焚失法,焚失法是最早见于商代中晚期的一种铸造技术,因受限于只能使用可以被火烧成灰烬的材料做模具,故逐渐被失蜡法替代而销声匿迹。失蜡法在焚失法的基础上加以改进,使用材质较软易于雕刻,并且受热后会变为液态的蜡做模具,应用范围相较焚失法更加广泛,且可以铸造形状非常复杂的器物。采用失蜡法铸造青铜器的大致步骤为:首先要用耐高温火烧的材料制作一个泥芯,泥芯需具备所要铸造青铜器的内部轮廓,然后将加热软化的蜡以适宜的厚度均匀涂抹在泥芯的表面,待蜡凝固成型后,在蜡层上细致的将青铜器的精细花纹雕刻出来,这样一个蜡模就制作完成了。制作好蜡模后,在蜡模的外面反复填充包裹耐高温火烧的材料做成外范,待外范凝固硬化后整体放入高温窑中,蜡模受热融化,从范中流出,外范与泥芯之间会形成一个空腔。将铜水倒入空腔中,待铜水凝固之后砸碎外范将其取出,即可得到所要铸造的青铜器。使用失蜡法铸造青铜器,由于铸造过程中不需要分范,因此可以铸造十分精细繁复的花纹,且铸造的器物玲珑剔透,有着镂空的效果,云纹铜禁高雅奇诡的外型就是失蜡法铸造工艺优势的完美体现。

20021月,国家文物局发布《首批禁止出国(境)展览文物目录》,64件文物永久不准出国(境)展览,云纹铜禁名列其中。

云纹铜禁一经面世,外形和气魄便倾倒众人。更难能可贵的是铜禁本身作为中国酒文化中自我约束、酒以成礼的一件证物,传达了来自祖先的精神和教诲:喝酒误事,切莫贪杯!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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